我的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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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者:赵先生
发布时间:2018-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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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之际,回老家扫墓。父亲母亲的往事便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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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父亲母亲
     汪尚华
           清明之际,回老家扫墓。父亲母亲的往事便涌上心头。
           父亲幼年便丧父,奶奶是个吃素念佛的小脚老太,母亲是童养媳,自幼离开娘家来到我们家。父亲兄弟三人分家后与我的奶奶在一起生活,因为家中爷爷留下的祖屋不多,轮到父亲便只剩下一间老屋的堂前楼,所以父亲和母亲、奶奶先是在几个伯伯家吃轮中(轮流供养吃饭),年纪稍大后便在大家族公用的堂前间一楼搭了一个行军灶做饭,生活极其清苦而艰难。

  •    父亲和母亲生活艰苦但却有着对生活的美好追求,凭籍两人的勤劳和精打细算,家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宽裕。父亲青年时就造了一幢两开间的楼房,搬进了自己与母亲共同营造的家,这在当时还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多数人还在为吃饭发愁的小山村来说也算是一件大事了(那时村里几乎没有人家造房子)。后来父亲母亲有了积余后,又先后从别家转让购置了几块山林,成了有自己产业的人家。解放后,我们兄弟姐妹六个相继出生,父亲母亲养老抚小,整日劳作,培养我们读书,勤俭持家。虽然家中没有劳力(当时大姐在外教书,大哥二哥分别在外务工和当兵,只有二姐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小姐姐和我分别都在上初中和小学),却凭着肩挑手扛和邻里亲戚的帮衬,于70年代又造起了一幢3开间的楼房,在村里成了较为殷实的人家。
  •     年轻时期的父亲母亲是紧跟时代的人。我们小时候听父亲讲他年轻时的故事,有两件事是他年轻时期的大事,对他影响很大,我们也至今记忆尤深。一是那时国民党军队抓壮丁,父亲被抓,家中奶奶和母亲心急如焚,不知父亲此去今后前路生死如何。后来幸亏我的大姑卖了婆家的田地找人终将父亲赎回。每每讲到此处,父亲母亲总要反复跟我们念叨,人要有亲情,别人有难时要伸手相帮,更要懂得感恩。如果当时不是大姑他们一家不惜一切的相救,可能就没有我们家现在的日子了。所以,我大姑过世后,每每我几个表哥家有什么事,父亲母亲总是尽心竭力而为。另一件事是,有一次蒋忠率领新四军金萧支队一部翻山越岭途径我们村,青年的父亲和同村的绍国成了队伍带路的向导。部队过后,伪乡政府的人听说后,来村里抓人,父亲闻讯逃离。绍国阿叔则被抓,后来被严刑拷打,上老虎凳,泼辣椒水等折磨得死去活来,还好最后也没什么把柄,放回了村。但父亲追求进步的心并不因此而堙灭。
  •     解放后,父亲母亲都成了村里的干部,父亲先后作为生产队小队长、大队长与村里其他的干部,领着队里的人上山下地,起早摸黑地干。母亲也做了多年的妇女主任,领着村中的妇女与男人一般地外出劳作,还要操持家务,赡养老人,抚养子女。通常是一大早出门上山下地,深夜还在家里打草鞋以贴补家用。
  •       我们幼时的记忆中,父亲母亲对奶奶非常孝顺。父亲每次外出回家总要给奶奶捎回一点爱吃的小糕点,平时家中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要先端给奶奶尝了以后,才分给孩子们吃,而他们则眯着眼笑着看着我们满足的神情。奶奶枕边的八宝箱便成了我们儿时甜蜜的向往,总盼望着什么时候奶奶打开那神奇的盒子,变戏法般摸出一点我们的所爱,招呼我们:“小宝,来,吃糖枣(一种面粉油炸而成的糕点,又叫枇杷梗)!”奶奶吃素念佛,恬静淡定,90多岁无疾而终。从几十年日常的生活照料到后事料理,父亲母亲都无怨无悔,一如既往,从不与几个伯伯伯母们计较自己得失吃亏与否。
  •       还有,我小姑的女儿因小姑改嫁不便,自幼与我父亲母亲一起生活,由我的父亲母亲和奶奶抚养,父亲母亲视她如同己出,从不另眼相待,即使她成家后也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她帮衬着她。我表姐曾不无感慨地跟我们兄弟姐妹说:“我与娘舅、娘舅母的关系跟你们比也就只差了不是他们生的而已!”直至今日,我们兄弟姐妹对她也如同亲姐妹,非同寻常的姑表姐妹。父亲母亲以自己无言而一贯的,发自内心的朴素真切的情感,对父母公婆长辈的侍奉照料,让我们从小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孝老爱亲这是天经地义的,也是别的任何事、物、情感所无法替代的。所以,现在每每兄弟姐妹在各自家中自觉而不计吃亏地扛起赡养父母公婆的责任时,觉得一点都不新鲜意外。而对有的家庭为了养老抚幼而锱铢必较时心中颇多感慨。
  •       父亲母亲另一个让我们觉得了不起的地方,便是他们带着朴素的耕读传家的思想,思想开明,不为一时利益所囿,淡定而执着,并且对孩子的发展不阻碍不牵绊,总是说孩子走得越远越好。现在来看,让小孩读书,拼命上培训班已成了城里家庭的常态。但早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家中当时劳动力奇缺,但父亲母亲却坚持要我们人人上学,一直供养我们读到各自所能考上的程度为止。当时村里其他的人家觉得我父亲母亲真是想不明白,读书没多大用,不如让小孩“勾刀(柴刀)拷(敲)屁股”,上山劳动还能赚工分贴补家用。但父亲母亲不为所动,以自己加倍的辛苦劳作和无悔的执着供养我们六姐妹上学,大姐因此成了村中第一个中师生,大哥成了第一个技校生,我则成了第一个大学生,走出了山村,吃上了公家饭。我们家从爷爷当私塾先生算起,到大姐、我和一个侄女当学校老师,三代有人教书,成了村里的书香人家。两个姐姐也走出山村,在省城打拼立了足。
  •     晚年的父亲因长期劳作,患有支气管炎,虽不能干重活,但依然劳作不息。然而,毕竟有时觉得虽壮心不已,却有些英雄气短,有些无奈了。尤其到风烛残年之际,子女远离不能在身边陪伴,有时不免也有些落寞,但仍然是欣喜于当年对我们的培养和选择的支持,无怨无悔。而此时的母亲则用瘦弱的身板扛起了整个家,既要料理家务,更要上山下地干父亲不能干的重活累活,拼着一股不屈的韧劲顶起了家。
  •        每年暑假前后的几个月里,是母亲最辛苦却最有盼头的日子。她每天一大早烧好早饭便带了饭煲上山采粽叶,要到傍晚才下山挑着少则四五十斤,多则五六十斤的粽叶回家,一到家,又连夜要赶着分拣做成二三十张一贴,第二天一早上山前晒出去。有月亮或星星的夜晚,吃过晚饭,萤火虫在夜色中闪烁,山风习习,一家人坐在门口的道地里,面对黑黝黝的门前南山,一边分拣粽叶,一边聊着天,阿学、阿峻、阿霞等一帮孙辈小孩围着大人嬉笑打闹,在空寂的山村夏夜中格外清脆畅亮。
           看着一天多于一天的粽叶,母亲和全家便会有美好的憧憬,盼望着今年的粽叶能有个好价钱,早点卖掉,便能在必要的开支后有多一点积蓄,可以创点事业(也即置备点家产)。母亲、父亲和全家辛苦的同时洋溢着满足和希望。
  •    那些天,父亲和我则在家看着,父亲继续分拣前一夜来不及分拣的粽叶。夏天的雨说到就到,随时都可能瓢泼大雨,而父亲则要气喘吁吁地(因为气管炎,激烈劳动后便会气喘得厉害)和我一起把晒着的粽叶抢收回家,而一旦天又放晴,则又马上要赶着再晒出去,否则一天又一天采来的粽叶越积越多,不及时晒干就会发黄落蒂。因为粽叶一旦淋湿或闷得时间长,那就会发黄并且会掉蒂,那就卖不出去了,父亲母亲的一切辛苦劳作便会化作乌有。而母亲在山上的粽叶丛中闷热难当,又不时要遭遇大雨浇淋,然后浑身湿透地继续在山上采粽叶一直到回家才能换洗。等到我年纪稍大以后,我便会在家学着擀手擀面或准备好其他晚饭材料和姜汤,到傍晚去母亲常去的山洼接母亲,以期给她接一肩,让她歇歇力。
  •       父亲母亲勤劳而善于齐家。他们没有什么文化,父亲小时上过一两年学,识字不多,而母亲几乎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和10个阿拉伯数字,但他们恪守着自己为人处世的朴素道理,凡事不怕吃亏,出于公心,眼界宽而不贪小,不在乎一时一事的得失,待人以真心且光明正大,希望不只自己好而要大家都好,善心对待别人且知恩图报,一言一行以身示教而近于无言,他们只是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微不足道的一芥而已,父亲离我们而去已十一年,母亲也已八年,但却是我们兄弟姐妹心中永远的明灯和港湾,他们是我们人生的来处,也照亮着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2018年4月9日午